《请问，我该感谢些什么？》——首届免师生打出的问号

注：作者为陕西师范大学计算机科学学院2007级（首届免费师范生）K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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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忙于毕业设计，每天写几百行代码心情烦闷异常，甚至偶尔与朋友或美女们的饭局都难以解忧。前几天看到学校一则用超现实手法写的以笑话为主的新闻（《我校组织师生学习温总理对东北师大免费师范生来信批示精神》），笑了很久，心情好了很多，首先感谢这类新闻给我生活添来的诸多乐趣。

事情是这样子的。话说有一天学校组织一帮思想纯洁的07级免费师范生和老师座谈。座谈会上主要学习由远在东北师大的另一帮思想纯洁的18名免费师范生写给温总理的一封信并得到“重要批示”的精神（参加《温总理在东北师大免费师范生来信上作重要批示》）。那帮思想纯洁的18名东北师大免费师范生在信中感谢国家政策，感谢温总理，感谢“各个省都响应教育部号召而下发的具体政策总是从我们的切身实际出发”，他们“郑重”地向总理承诺：“总理，我们准备好了！”。随后，总理回复：“当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他们确实准备好了。”我校遥相呼应，表示“也准备好了”。 文章中提到“4位学院分党委副书记和学生辅导员分别结合本学院免费师范生的思想状况谈到，学校首届免费师范生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非常成功，学生心理素质良好，从教愿望迫切，对所签工作都比较满意，作为学生辅导员要进一步关心和帮助免费师范生，为他们的健康成长保驾护航。”结合这两条新闻，我认为这是有关方 面创造的笑点颇多的冷笑话。

前几天，一位在我家乡乡中学任教的朋友给我打电话，他要到市里参加公务员考试。他任教5年，目前担任初三 班主 任，已经是学校的骨干教师。我问他怎么不想当老师了？他说，在基层当教师没有前途。而理论上，他考的公务员工资并没有现在他的高。身边很多非师范类的朋友也是如此，国考考不上就考选调生，接着继续准备省考，但所有这些公务员职位远没有他们已经签的工作工资高，我非常纯洁的想，难道是他们思想境界高，发扬 “大无畏的奉献精神”，“把自己的青春奉献给祖国最需要他们的地方”？但事实是这都是为生存而战。

免费师范生政策出来后，我一直想说点什么，但因为流程没有走完难以断定好坏，又是事关我自己更不好评说，如果指责它不好难避“你自己没有努力瞎埋怨”之嫌。政策从发布到现在有关方面一直大力宣扬“为祖国教育事业献身精神”，要“立志终身从教”，舆论也不断造势要求我感恩国家这么好的政策，好像我不感恩那么一下我就不是东西似的。从一开始我对这种主流观点感到反感，我凭什么需要感恩？这顶多只能算是基本契约精神，协议的双方没有义务感恩对方。而号称大国的我的祖国，随着国家财力的提升，早该给教育更多投资。前段时间看到温总理慷慨激昂的强调，一定要把教育支出提升到4%。我马上上网查找4%是什么概念：世界平均水平为4.9%，发达国家为 5.1%，欠发达国家为4.1%。来算一笔帐，每个师范生每年得到1万元的减免，每年六所师范大学招收1万名免费师范生，一年共花费1亿。08年全国人大常委会办公厅研究室特约研究员王锡锌在《新闻1+1》节目中透露：我国公款吃喝、公费出国、公车开支一年9000亿。主持人柴静很吃惊的问：“您再说一遍？”，王再次肯定说：“公款接待，公费出国考察，公车，也就是三公，一年9000亿。”这还是几年前的，现在给免费师范生这1亿根本连尾数都算不上。免费师范生当然也没白拿，以10年的从教期限为代价，这有什么可感恩的？

我非常认同一个国家的振兴一定要靠教育，正因如此，国家理所应当给教育更大投资，不带任何附加条件。吸引最优秀的人才到教育行业，这是对的，但不能把这所有的吸引过来的人一刀切限定在教育行业，给他们点钱就可以对他们的未来指手划脚，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这个行业。国家也知道，这些免费师范生里有很多都来自农村，因支付不起学费才选择“免费”，这也是国家应该做的，总不能让穷的学生一辈子穷，不能因为此而让他们必须回到基层。我知道，加上十年的期限也许是怕他们得到了好处却不愿从事教育，那国家对她的接班人也太没有信心了，在一个正常的国家里，教师既然作为一个职业（况且还一直戴着“太阳底下最光辉”的光环）怎么会没有人愿意选择呢？如果没有人愿意选择那不是那些人的问题，而是别的地方出现了问题，导致他们更加愿意选择从事“工资待遇更低”的公务员等职业。我打心底尊敬那些一辈子在基层为这个国家教育事业献身而穷困潦倒的人，也相信还会有更多年轻人因为个人的价值取向而选择跟随那些为教育献身的前辈的足迹，他们都是高尚的人，但我不相信强迫能让高尚率提升，正如历史证明坚定的共产主义理想信念并不能使男人远离阳痿女人没有雀斑一样，更多人只是芸芸众生，只想在这个社会活得更好，只要遵循基本原则，不高尚没什么不对。据我 所知，作为首届免费师范生，上面多次开会，严禁违约，这很失大国体面，这是和放高利贷一样的强迫。

而更大的问题是，既然不让违约，既然要指手划脚，但并没有指好。四年，我们是准备好了，可是有关方面呢？东北师大那帮思想纯洁的人说“各个省都响应教育部号召而下发的具体政策总是从我们的切身实 际出发”，我校的新闻里也说社会各个方面给了很大支持。我真佩服他们能纯洁的说出这样的话，多年七点整的《新闻联播》果然效果明显。上个学期我实习结束 12月初回到学校，给市里一所学校打电话咨询是否招人，他们对免费师范生是什么概念都不懂，又听说深圳来学校招了一帮人，都签订合同了才知道协议里要求他 们支教两年，深圳校方甚至想毁约。陕西籍的同学，在号称市场经济的制度下，竟然不用看毕业生个人任何在校表现，拿着户口本到生源所在地登记等着分配，那些来自农村的同学在校表现再好，也别想留在西安市内，你出身决定了你的工作地方。内蒙本来说要召开双选会，连通知都挂在网上了，最后改成了先进的QQ群聊招聘。我广西老乡，一位同班的女同学，专业课出众讲课一流，拿过国家奖学金，只是腿脚有些不便，直到现在还没有签订工作。我一位江苏的同班男同学，专业出众，到现在没有任何消息……

让年轻的我们面对所有这些，要想还能开心的活着，“心理素质”不过硬恐怕是很难的。但想继续“健康成长”，我看不到谁能给我们护航。真心希望我的祖国真的能有大国的气度，少些冷笑话，以开明为舵手，引领教育这艘船驶向有光的地方。